半辈子的积蓄，一百八十万，换来的本该是人人羡慕的城南别墅，是他张伟光宗耀祖的证明。

　　那栋别墅的后院，像个被诅咒了的沼泽，大太阳怎么晒都晒不干，还往外渗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。

　　他叫来了挖掘机，要亲手挖开这片诡异的土地，看看这地下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。

　　张伟这辈子做得最得意的一件事，就是在四十岁这年，用一百八十万，给老婆孩子在城南买下了一栋二手别墅。

　　钱不是大风刮来的，是他跟老婆李娟两个人，起早贪黑，一个开货车，一个开小卖部，从牙缝里一分一分省下来的。

　　这栋别墅，说是别墅，其实也就是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楼，在城南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里。

　　他再也不用听楼上那家半夜吵架砸东西，也不用担心儿子乐乐在家跑两步就被楼下邻居上来敲门。

　　他有自己的院子了，虽然不大，但足够他摆上一张摇椅，夏天的时候在树下乘凉。

　　李娟也高兴，她早就盘算好了，院子东边那块地，她要开出来种点西红柿黄瓜，自己家种的，吃着放心。

　　一百八十万，几乎是他们夫妻俩半辈子的积蓄，就这么一下子全砸在这栋房子上了。

　　张伟借着酒劲，一把搂住李娟的肩膀，虽然没用力，但李娟还是下意识地避了一下。

　　张伟没在意，他指着前面那栋在夜色里亮着灯的小楼，豪气干云地说：“看见没，那就是咱们的家。”

　　张伟走过去，用手电筒一照，果然，后院靠墙的那一小片土地，泥泞不堪，像是刚下过一场大雨。

　　当时看房的时候，房产中介小王说这院子只是因为前阵子雨水多，有点积水，等天晴了晒两天就好了。

　　那是一种，有点像泥土，又有点像别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，很淡，但一直萦绕在鼻尖，让她心神不宁。

　　院子里的那片积水，在月光下，泛着一层幽幽的白光，像是一块怎么也擦不干净的疤。

　　天气越热，那味道就越明显，虽然不浓，但就像个苍蝇似的，总在你身边嗡嗡作响，挥之不去。

　　李娟的每一句抱怨，都像是在提醒他，他这个一家之主，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。

　　吃完饭，张伟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，一根接一根，客厅里很快就烟雾缭绕。

　　大军要来，要是让他看见后院那摊烂泥，以他那张大嘴，不出三天，估计他们那帮老乡就全知道了。

　　“问他？问他有什么用！他就是个卖房子的，巴不得把房子赶紧脱手，他能跟你说实话？”

　　张伟也意识到自己口气太重了，放缓了语气说：“这事你别管了，我来想办法。”

　　他先是去小区物业问了一圈，物业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，只说是那块地地势低，可能排水不太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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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李大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，浑浊的眼睛眯了眯，吸了口烟，慢悠悠地吐出来。

　　李大爷摇了摇头，掐灭了手里的烟头，说：“没什么意思，就是提醒你们，那院子，晚上最好别老待在里面。”

　　“不对啊，”大军是搞建筑的，对这个比张伟懂行，“这都多大的太阳了，按理说早该干了。你这地下的排水是不是有问题？”

　　他想起自己那片糟心的院子，想起那个神神秘秘的李大爷，想起自己这一百八十万的冤枉钱。

　　大军一听，立刻义愤填膺起来，“这不坑人吗！卖你房子的那个孙子呢！找他去啊！”

　　大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，“我认识人多，帮你打听打听，这房子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。另外，你那院子，我回头找两个懂行的小工来看看，实在不行，就往下挖一挖，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鬼名堂。”

　　“他们说……他们说我们家是‘水鬼’的房子，说我们家院子里，晚上会有水鬼爬出来。”

　　她想起那个李大爷意味深长的话，想起那股若有若无的怪味，想起后院那片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的积水。

　　她梦见自己站在后院里，脚下的烂泥变成了一只只冰冷的手，抓着她的脚踝，拼命地把她往下拉。

　　张伟的声音嘶哑，“一百八十万买的，现在这个情况，你觉得能卖多少钱？谁会接这个盘？我们那几十万的贷款怎么办？我们住哪儿？”

　　大军那边还没消息，但学校里关于“水鬼”房子的流言，已经像病毒一样传开了。

　　乐乐回家脸上的笑越来越少，甚至有一次，张伟去接他放学，亲耳听见有几个家长对着他家的方向指指点点。

　　大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：“伟子，你先别冲动。我这边是打听到一点事，但……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。”

　　“我托人查了查你那房子的交易记录，你不是第一手买家，在你之前，这房子在短短五年内，转手了三次。”

　　“说明什么？说明这房子有问题啊，不然谁会住个一两年就急着卖？而且每次卖，价格都比市价低不少。你那一百八十万，估计也是捡了个漏，但这个漏……可能有毒。”

　　“还有，”大军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，“我找了个老师傅问了下你家院子那情况，他说，一般的积水，太阳晒几天肯定干了。你家那种情况，只有一种可能。”

　　“就是地下有东西，一直在往外渗水。至于是地下管道破了，还是别的什么……那就不好说了。”

　　“伟子，听哥一句劝，”大军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，“这事邪乎得很。要不你们还是先搬出来住段时间，从长计议。别为了点钱，把一家人搭进去。”

　　张伟咬着牙，一字一顿地说，“我明天就挖！我不管它底下是管道还是棺材，我都得给它刨出来！我就不信，光天化日之下，还能有鬼不成！”

　　她没再说什么，只是默默地把儿子乐乐送到了外婆家，她不想让孩子看到接下来的场面。

　　“是啊，师傅，就指望你给解决了。往下挖，挖深一点，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。”

　　李大爷还是那副表情，不悲不喜，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边，那眼神，让张伟心里发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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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挖出来的已经不是泥了，而是黑色的泥浆，咕嘟咕嘟地从坑底冒出来，就像一口泉眼。

　　“老板，这不对劲啊，”挖掘机师傅也停了下来，探出头喊道，“这下面跟个水塘似的，再挖房子地基都要受影响了。”

　　张伟红着眼睛，几乎是吼出来的，“挖！给我挖到底！我今天非要看看它是个什么玩意儿！”

　　不是挖到石头的清脆声，而是一种……挖到金属或者某种硬质物体的沉闷撞击声。

　　师傅点了点头，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铲斗，像是在做一台精细的外科手术，一点一点地，把那个神秘物体周围的泥浆刮开。

　　挖掘机师傅也呆住了，他开了一辈子挖掘机，什么场面没见过，可眼前的这一幕，让他手脚冰凉。